反黑刑侦剧《狂飙》的艺术突破与现实启示

　　最近，由中央电视台和爱奇艺出品，中央政法委指导拍摄，徐纪周导演，张译、张颂文主演的39集反黑刑侦剧《狂飙》播出后，受到观众普遍好评，引起广泛热烈讨论。《狂飙》以现实中真实的人物和案件为原型进行艺术加工，真切而生动地表现了近些年来我国政法系统教育整顿执法队伍、推动扫黑除恶常态化所作出的巨大努力和收到的显著成效。该剧矛盾紧张激烈、惊心动魄，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人物性格立体、形象丰满，主题正大鲜明、发人深省，不但在艺术上取得了重要突破，而且给予我们深刻的现实启示。

　　《狂飙》的结构方式颇具匠心。该剧展示了一场正义与邪恶之间旷日持久的生死较量。基层刑警安欣因卖鱼小贩高启强打架斗殴案件而与高相识，他同情高启强的穷苦出身和不幸遭遇，给予其温暖的关怀和热心的帮助，两人由此结下不解之缘。孰料后来高启强由一个受人欺辱的鱼贩子摇身一变成了京海市最大企业强盛集团的老板，实则为地方黑恶组织的头目。为了铲除这一黑恶组织，以安欣为代表的政法干警付出了21年的心血，终于将高启强犯罪团伙及其“保护伞”一网打尽，保一方百姓平安，还一片清风正气。全剧以一根主线（扫黑除恶）、两条平行叙事线（两位主人公的成长发展史）、三个既相对独立又相互穿插的时间段落和情节单元（2000年、2006年、2021年），将21年间纷繁复杂的社会百态、人事变幻、恩怨情仇和正邪之争，集中紧凑而富有层次地呈现在观众眼前。这种从戏剧和电影中吸收借鉴而来的电视剧结构方式，既避免了剧情平淡和冗长拖沓，又极富包容性和表现力，是对电视剧结构艺术的一次有益探索。

　　《狂飙》重点关注的是人和人性。与同类型电视剧常见的叙事模式不同，该剧并没有用大量笔墨去描写案件的侦破过程，也不去刻意追求和制造悬念，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对人物命运的关注和对复杂人性的挖掘上。该剧对政法干警人物群像的成功塑造正是在此前提下才得以实现的。剧中的政法干警人数众多，却性格命运各异，几无雷同现象。主人公安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刑警形象，他坚守信仰，舍己为公，将身上的警服和头上的警徽看得高于一切，为了肩负的职责和使命勇往直前、百折不挠、视死如归。他既是一名铁面无私的执法者，又是一个热诚仗义的暖男。他既“傻”又“轴”，却是那么可爱和可敬。有人说安欣的形象过于理想化了，现实中不可能有这样的刑警，因此显得不大真实。需知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艺术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生活的理想化表达，因而不能简单地以生活的真实去衡量艺术的真实，试想一下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可曾遇见过与包公完全一样的官员，难道我们就能因此而否定清官的存在吗？除了核心人物安欣之外，其他政法干警形象大多没有贯穿全剧或者着墨不多，却一个个性格鲜明，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譬如看似无所作为实则始终在默默保护和支持安欣开展扫黑工作的安长林，在多重压力之下收受贿赂隐忍挣扎最终将功赎罪与犯罪分子同归于尽的李响，像师父安欣一样执拗且更加英勇无畏却被黑恶团伙残忍杀害的陆寒；此外，还有长期担任政法干警作出过突出贡献却未能守住底线被黑恶势力拉下水的曹闯、张彪、杨健，以及身为政法部门领导却丧失党性贪图金钱享受被黑恶集团拉拢腐蚀为其充当“保护伞”的龚开疆、赵立冬、何黎明等。可以说，在影视作品中，《狂飙》第一次全方位、立体化、多层次、多侧面地塑造了政法干警的群像，也让我们看到了人性在面对各种诱惑时所呈现出的复杂性和差异性，这不能不说是刑侦题材影视剧创作的一次重大突破。

　　对反派人物性格和内心世界的深入挖掘和真实表现，是《狂飙》对反黑刑侦剧创作最重大的突破和最突出的贡献。高启强从一个老实巴交、受人欺压的市场鱼贩变成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黑恶组织头目，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转变过程。他家境贫寒，从小父母双亡，为了照顾弟弟妹妹，他吃苦受累也心甘情愿，从而也形成了他自尊、要强的性格。在遭受“市霸”唐氏兄弟的百般刁难和凌辱后，他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因打架斗殴而进了看守所，因此与安欣相识。他打着安欣及其养父安局长的招牌，成功地抬高了自己在市场中的地位，连唐氏兄弟都跑来巴结他，这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了权势的威力。在一次替人讨债时误伤人命，他本可以通过合法途径为自己脱罪，却因一念之差而一步步滑向罪恶的深渊。他凭借种种不法手段，黑白两道通吃，成为称霸一方、滥杀无辜、穷凶极恶、气焰嚣张，严重危害京海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黑恶组织的头目，最终难逃彻底覆灭的命运。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高启强也并非天生就是坏种，他由一个善良本分的好人退变为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一方面当然是他自己对金钱和权力的贪欲不断膨胀的结果，但另一方面也与滋生这种贪欲的环境和土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狂飙》对高启强这一反派人物的描写，并没有像以往大多数同类题材作品那样停留于表面或者较浅的层次，而是尽最大可能展现其性格的多面性并深入挖掘其内心世界发生变化的内因和外因，从而塑造出了“这一个”极其复杂的反派人物形象，能够引发观众更多的思考和反省，体现了真正的现实主义精神，这种尝试和努力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狂飙》之所以能够掀起收视热潮，取得很大成功，从艺术的角度还可以总结出许多因素，譬如编剧、导演、摄影、剪辑、配乐、服化道等方面都有可圈可点之处，此处不再赘述，这里只强调一点，那就是演员的表演。张译和张颂文两位主演的精彩演绎，是这部剧取得成功的关键，尤其是张颂文饰演的高启强这一反派人物更是为中国影视人物画廊增添了一个独特的经典形象。同时，高叶饰演的陈书婷、冯兵饰演的老默、王沛禄饰演的疯驴子、韩童生饰演的李有田、李健饰演的李响、林家川饰演的唐小龙、阿如那饰演的李宏伟、苏小玎饰演的高启盛等，都可以称得上血肉丰满、形神兼备，是该剧获得成功的重要保障。总的来看，该剧表演阵容齐整，演员大都演技在线，该剧的整体艺术成就是值得肯定的。

　　最后谈一谈《狂飙》这部剧带给我们的现实启示。该剧聚焦我国政法战线开展的扫黑除恶斗争，揭示了黑恶势力对人民群众和社会机体造成的严重危害和巨大威胁，表现了政法干警为扫除黑恶势力所付出的艰苦努力和重大牺牲，剧中一幕幕黑恶横行、权力腐败的画面令人发指，也令人深思。近些年来，我国经济高速发展，而从客观规律来看，上层建筑相对经济基础而言其发展总是滞后的，这就给了权力腐败和黑恶势力的滋生以可乘之机。如何从源头上消除权力腐败、扫除黑恶势力，是我们党和国家面临的一项重大而艰巨的任务。近几年，党中央从制度建设入手，下定刀刃向内的决心，一方面开展政法系统教育整顿，一方面推动扫黑除恶常态化，以雷霆之力铲除腐败黑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社会面貌为之一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是腐败分子，还是黑恶团伙，无论是在职的，还是退休的，无论是当下发生的，还是过去发生的，只要违反了党纪国法，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让法律和纪律的神圣得以维护，让公平和正义的力量得以彰显。教育整顿非一时之计，扫黑除恶永远在路上，这应该是《狂飙》给予我们的最大启示。